門外很快傳來了腳步聲，聲音很輕，卻瞞不過沈巍的雙耳。那聲音仿佛小貓爪子一般，在他心頭輕輕撓過，帶著股難以言喻的滋味，沈巍靜坐在辦公室後面，思索著對方這會兒來找他的原因，在等待的過程中，竟然隱約品到了幾分緊張的味道。

然而當對方的腳步聲在門口停住後，該隨之而來的敲門聲卻一直都沒響起，沈巍等了片刻，竟聽到對方轉身離開的聲音，頓時心下一緊，動作比大腦反應還要快，瞬間移動到辦公室門前，伸手打開了門：

“趙處長？”

聽到開門聲，已經轉身往回走的趙雲瀾立刻回過頭來：“沈教授。”說著以不易察覺的幅度猶豫了一下，還是邁步走了回來。

“你是來找我的嗎？”

“對。”

“那進來聊？”沈巍說著轉身走回到辦公室內，見狀趙雲瀾只得跟上，並在沈巍看不見的角度悄悄摸了摸鼻子。

老實說，趙雲瀾現在真的蠻尷尬的。直到在沈巍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來時，仍有那麽點不好意思。這當然不是堂堂鬼見愁終於明白了臉皮薄為何物，而是因為之前他曾多次懷疑過對方，此時卻又主動找上門來拜托對方幫忙，終歸有點氣弱。

不過這種氣弱也只有他自己清楚，趙雲瀾開口說出自己此行的目的時倒也並未含糊，直接將手中裝有各種證據的文件袋遞給了對方：“我們特調處剛接了個新案子，目前毫無頭緒，所以我特地來拜托沈教授，您是知識分子，懂得比我們都多，麻煩您幫我看看有沒有什麽被我們忽略的線索唄？”

沈巍接過那個文件袋，一邊聽趙雲瀾講述案子的細節，一邊將袋中的東西拿出來，在桌面上攤開，片刻後終於大致了解發生什麽事情了。

這次特調處接下來的依舊是個失蹤的案子，而且同樣是在衛生間，不過不同的是，這次報案人季小白的房間內只有淋浴，沒有浴缸。失蹤的是季小白的女朋友周薇薇，兩人已經同居，並已談婚論嫁。期間發生了一些比較奇異的事情，但季小白一直沒太在意，直到昨天晚上周薇薇失蹤，他才徹底慌了神。

“大概就是這麽個案子，聽起來太幹凈，留下的線索也太少，所以我才想找沈教授你幫忙看看，有沒有什麽其他的看法？”趙雲瀾講述完後，感覺有些口渴，順手剝了個棒棒糖放入口中。

沈巍的視線在桌面那些照片上游移，卻並未直接回答趙雲瀾的問題，而是開口說了句風馬牛不相幹的話：“這是第一次啊！”

趙雲瀾一怔：“什麽第一次啊？”

沈巍屈臂放置在桌上，擡眼看他：“第一次趙處長認為與我無關的案子，卻主動來問我資料。”

“嘶——”趙雲瀾一聽這話，再厚的臉皮也有點掛不住了，不禁一手握拳，支撐著下頜趴伏在桌面上，用一個堪稱放低姿態的無害動作來望向對方，語氣也隨之軟下來：“沈教授這麽說，就是對我有意見啦？”

沈巍聽出他語氣中的示弱與討好，眼中神色也隨之柔和下來，嘴角不自覺勾起：“意見是沒有的。但你幾次把我當成懷疑對象，我總該有權利抗議的吧？”

說是抗議，語氣卻異乎尋常的溫柔。

“你要是這麽說吧，我也真沒法反駁。”趙雲瀾有點尷尬地低眉順眼，伸手撓了撓後頸，咬著口中的棒棒糖盯著對方看了片刻，確定眼前之人不打算計較自己之前三番兩次懷疑他的事情了，這才悄悄松了口氣，立刻打蛇隨棍上，用下頜點點桌面上那攤照片：

“哎！看出什麽了嗎？”

沈巍翻了翻那可憐兮兮的兩頁材料，道：“這個案子呀，看上去離奇，但也不算是前所未見的。你給我看的這些資料，應該不是全部的吧？”

聞言趙雲瀾目光微微一閃，還沒想出該解釋些什麽，沈巍已經自顧自繼續下去了：“但是有趣的是，你卻把你的懷疑，都已經告訴我了。”

趙雲瀾霍地坐直身體，他忽然意識到，沈巍剛剛那句話並不是質疑，而是單純陳述罷了。

所以問題來了，這個人是當真不在意，還是真的被他剛剛做小伏低的姿態打動，決定不再計較？

那廂沈巍還在繼續：“從季小白口述的內容上看來，整個案子，有一條貫穿的脈絡，這所有的事情……”

話說到一半，趙雲瀾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，他做了個暫停的手勢，道了聲：“等一下！”而後毫不避諱地當著沈巍的面點開接聽。

然而聽了片刻後，他的神色卻變了。

見趙雲瀾道了句“知道了”，而後掛斷通訊，神色也變得嚴肅起來，沈巍不由問道：“怎麽了？”

“周薇薇回家了，就跟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。”趙雲瀾顯然也覺得這件事過於蹊蹺，那個周薇薇失蹤的突然，回來的也突然，這件事真是比想象中還要蹊蹺。

不過周薇薇既然回來了，那邊也還有楚恕之、小郭等人在，倒也不用著急回去，趙雲瀾將手機收好，道：“先不管那邊，還是繼續分析案情吧！”

沈巍卻察覺到這其中的蹊蹺，斂目看著照片上微笑著的女孩，若有所思道：“你確定，是真的周薇薇嗎？”

“什麽意思？”

沈巍道：“按照季小白之前所述，周薇薇身邊發生的那一切都很蹊蹺，而如今這個周薇薇回來後，表現的又太淡定，仿佛之前種種都沒發生，有沒有一種可能，這個剛剛歸來的周薇薇，其實是假的？”

聞言趙雲瀾頓時瞇起眼：“怎麽說？”

沈巍低頭看了眼手中材料：“你應該也已經發現了，不管是化妝間也好，更衣室也好，他們都有一件最不可或缺的擺設。”

“你是說——”趙雲瀾將視線從手中的照片上挪開，擡眼看向沈巍，與對方異口同聲道：“鏡子！”

這個突如其來的默契反應讓兩人不禁相視而笑，趙雲瀾更是油然生出一股從沒有過的愉悅：長這麽大，他還是第一次感受到這種難以言喻的心有靈犀感，不得不說，這種感覺真的相當不錯。

他用舌尖靈巧地撥動著口中的棒棒糖，盯著眼前正侃侃而談的沈巍，目光不自覺變得深邃起來。

沈巍也很喜歡這種感覺，只是沒有趙雲瀾表現的那麽明顯。他微垂下眼避開對方過於深沈的目光，繼續道：“據我所知，地星人有些異能很特殊，能夠覆制一些東西，或者通過某種手段，偽裝成另外一個人。”

這種異能趙雲瀾在記錄上也看到過，他想了想，道：“那依你看，這個人是怎麽通過鏡子來變成另外一個人的模樣？”

“你也說了，是通過鏡子。”沈巍將手中的材料放回桌面上，用類似於反問的語氣詢問他道，“有誰在照鏡子的時候，鏡子裏的人，會跟自己不一樣呢？”

趙雲瀾沈吟著抽出口中的棒棒糖，舌尖微微抵在上顎處：“你這麽說，也不是沒有可能，但這都只是猜測罷了，沒有任何證據。”

沈巍笑道：“我們可以大膽假設，小心求證。周薇薇的身份暫且存疑，除此之外，還有另外一件事情亟待解決。”

“對。”趙雲瀾點頭，重新將棒棒糖含入口中，“如果這個周薇薇真的有兩個，其中之一是地星人用特殊異能偽裝的，那麽她們之間必然存在某種聯系。結合關於鏡子的猜測，你覺得她們之間往來的通道，是因為鏡子？”

“嗯。”沈巍點點頭，道，“但是這個依舊只是推論，要如何驗證還得靠趙處長你們。”

趙雲瀾用後槽牙將糖棍上只剩下一點點的糖咬碎，大量糖分頓時在口中稀釋開來。他並未將剩下的空糖棍吐出，而是繼續用舌尖上下挑動，這是他最近思索事情時慣用的動作：“鏡子通道這件事可能很大，但新的問題又來了：這個通道要如何打開？觸發條件是什麽？”

“我有一個想法。”沈巍聞言，拿起一張紙，用手比劃一下：“鏡面，是通過光面的折射而成像的，因此就有凸透鏡和凹透鏡的區別，所以當光線垂直投射到鏡面上的時候光線就會沿原路返回。如果鏡子裏和鏡子外，是兩個獨立的空間，當光線垂直攝入鏡面的時候，所產生的連接，會不會，就可以打通兩個空間呢？”

“嘶——”趙雲瀾驚嘆地倒抽口氣，擡手點點沈巍，“不愧是教授，這個方法都能想到！果然比起我們這些大老粗，這種事情還是你們更擅長啊！”

“誇我就不必了，我也只能幫你做點簡單的分析，其他忙也幫不上。”沈巍說著勾起唇，意味深長道，“我只希望趙處長以後，能少將我當成犯罪嫌疑人來懷疑就好。”

這話臊的趙雲瀾老臉一紅，天幸臉皮夠厚，看不太出來。他打了個哈哈，道：“沈教授哪兒的話？我相信我們以後會有更多合作機會的，你說是吧？”

看出他想轉移話題，沈巍好笑地搖了搖頭，體貼地沒再繼續，算是默認了他這句話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 ----------------------

【小貼士】

本章無腦洞補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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鏡子姑娘這個故事，邏輯線整體還算清晰，就是一些微妙的設定有點糾結，不過本章沒涉及到，下章如果寫到的話，再補充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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